廣大皇宮的一隅,
向來不興人間喧囂的陰陽寮,近來頗為熱鬧。
陰陽師們忙進忙出,待審理的卷軸堆積如山,討論商議好像從無間斷。

所以當博雅看到晴明兩手空空準備離開皇宮時,感到很不解。「你們陰陽寮最近不是在擢選新進嗎?」
對於博雅一臉『怎麼你特別□』的問號,晴明不置可否地微笑答道:

「博雅,我之前不也說過嗎?
同樣是金錢這個咒,有人接受被它束縛,有人不接受;
而同樣是規則這個咒,有人接受被它束縛,我卻不接受。」

「是,是。反正你總是能說出道理來。」

「要我批改那些試題,我寧願回家整理古籍資料還比較快樂。」
「嗯......」
博雅覺得比起這些,習奏管弦之樂更有意思多了。

「不過,」晴明撥了撥頰邊的髮絲。
「既然食君俸祿,我多少也會做點事的啦。」
「多少而已喔?」

即使博雅難得地挖苦,晴明顯然心情不錯:
「明日的術法比試我會參審,也許可以見識到有趣的東西呢......」
果然,要是少了有趣的前提,晴明可就興緻缺缺了。

博雅向來清亮單純的雙眸,像是抓住機會般浮上調侃的光芒。

「人說『長江後浪推前浪』,身為陰陽博士的安倍晴明可能也需注意喔?」
晴明淡然地攤攤手:
「無所謂啊。只要人心尚存,世間絕無太平的一日。」
「哈哈!」

這不是擺明了說自己絕無失業之虞嗎?



◇ ◆ ◇



翌日,晴明後悔了。
後悔應該早在一開始就以式神頂替自己,
否則現在也不必繼續這不知何時結束的冗長乏味。

雖然表面上看來,他的以手拄額仍是優雅的。

看了那麼多不同面孔輪番上陣,應可以一句話下註解:『千篇一律的平庸。』
還是趁其他人不注意時與式神替換吧?
可惜場上連吸引住目光的功用都沒有。

直到這一回合開始。

兩名年齡有別的男子,同樣游刃有餘的神情。
帶著溫和笑容的年輕男子提議:

「僅是令石頭變化太單調了。
 將之皆置於別處,在不知彼此下咒為何的情況下,令其相鬥如何?」

看來頗有年資歲歷的對方自然也不遑多讓。

將兩塊合抱的石頭移至一旁的洞窟中後,兩人各據一頭暗自下咒。
接著洞內傳來陣陣聲響。

不久待其平靜前去觀視,
洞中之物乃是隻仍鬥志旺盛的鼬,一旁則躺著一具蛇屍。
從表情就可看出分屬何方。

「再來!」年輕男子應予對方要求。

二次比過,
結果只見一條死相淒慘的巨大蜈蚣,紅冠公雞則繞場昂首踱步。
年長前輩臉上一陣紅一陣白,但仍不罷休。

「就最後一次吧。」年輕男子微笑答道。

沒多久,一聲砰然巨響讓地面也為之震動。

出現在一同探看的晴明眼前的,
是倒臥於地翻身不得的象,與靈活逃竄中的萱鼠。

對方不敢再開口,比試也就此結束。
倒是年輕男子還主動上前安慰:「不過是一時運氣而已,請別在意。」
敗者也只能心虛地勉強笑著。

「如有神助......」
三回交手下來,
看得大為驚奇的主審喃喃自語地在名冊上『清野陽之』旁註下佳記。

一掃睡意的晴明浮上冷靜微笑。

原來還有這號人物啊。



◇ ◆ ◇



窗門微開,迎入涼爽的夜風。
琵琶清婉的樂音振動了周圍的空氣,徐緩的曲調正適合夜的靜謐。

『博雅,你的琵琶聲會引發人的孤寂。』有次晴明曾這麼說。

但再問晴明是否感到孤獨,

『人,生來都是孤獨的。』
似乎有些離題地解釋著根本的道理。

琵琶樂音仍點點滴滴地落下。

孤寂…………應該是種很難過的感覺吧。

再睜開雙眼,發現後院裡隱約可見光芒。
博雅起身著靴踏入院中,往光芒處尋去。

對方似乎尚未自思緒中抽離。

「呃……靜?」

博雅有些生疏地喚著。
因而察覺博雅後,來人立即意欲離去。
「等等,你不必走啊!」

原本自己就不是為了趕走他而出聲的。

冷漠的眼神緩緩回顧。
「你不怕我對你不利?殺個人對我而言沒什麼的。」
「不怕,我們又無冤無仇。」博雅老實說出內心認定。

對於如此回應,靜卻只是不屑地諷笑:
「天真。非得有冤有仇才可加害於人嗎?」

博雅一時啞然。



◇ ◆ ◇



於是,默默回房繼續方才樂曲。

喉間有種無法以言語說出的苦味,只能寄託於琵琶聲中流洩。
不知過了多久,聆聽之人才悄然消失。

不相信一切人事物的眼神………………也代表著孤寂吧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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